第二十三章 ：受困五里庄（三） (第1/1页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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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青帮的船只因为死人的缘故，远看更像是黑夜的中心。一条人影无声无息地飘入船舱中，船只在夜色里微微晃动。水声就像梭子在织机上穿行，时起时伏。姜捕头抬头望了一下，东山口夜色微明，月亮快要出来了。再看船上时，那人已出了船舱，站在船头，挥了一下手，然后举手停在半空。姜捕头皱着眉道：“事情没那么简单。”掉头进了舱内。
众人跟着进去，一个个回到原来的座位。姜捕头看到徐怀集终于也坐下了，拍了两掌，便有船夫从后舱抱出一坛酒过来，安如花眼尖，指着坛口封纸上的印鉴道：“暖雪谷五十年陈酿。送礼的人必定有求于人，否则，又何必劳心费力的大老远送过来。好酒就跟光阴一样，不能坐着等了。青儿，快给大伙儿满上。”青儿正是与他戏谑的侍女，脸上漾着笑，身子却没动。
“暖雪谷？”不践上人坐在张全南旁边，隔着两个位子，一时看不清楚，便好奇地问道。
暖雪谷地处昆仑山脉，地势险峻，终年积雪，当地人六月里融雪酿酒，刚烧成时酒性奇烈，根本无法饮用，窖藏五年以上，待性子平和，方可开坛享用；天渊教灭亡前，暖雪谷每年上贡五十年以上的陈酿八十一坛，刚好是暖雪谷所能窖藏的上限；当年破水老人在华山之巅大办五十寿宴，引以为豪的无非是拥有暖雪谷羞答答的三坛三十年窖藏。
凡事与魔教扯上关系，便神神秘秘，如烟似雾，何况是暖雪谷五十年陈酿，百年来未曾流入民间。在座的无一不知美酒，虽然半信半疑，却也满怀渴望。徐怀集不知姜捕头用意，仍是一脸冷峻，不践上人注意到了，说了半句就没了下文，场面顿现尴尬。直到雷万震回到座中，姜捕头才道：“大家肯定觉得奇怪，暖雪谷五十年陈酿怎么跑到咱们的桌子上来了？换了我，我也这么想。”
安如花手舞足蹈地道：“都是自家人，姜捕头有话尽管直说。酒是如何得来，对安某来说，一点都不重要，只要它是货真价实的地道陈酿，安某今日就不虚此行。”众人碍着徐怀集的面子，喉咙里咕隆一声，竟不敢哄然叫好。姜捕头环顾左右：“看来大家对长青帮的遭遇颇感不安。徐兄的事，就是我姜某的事，也是在座大家的事，我说过事情没那么简单，但说来话长，只能在酒席上慢慢道来，咱们从长计议。”
看到姜捕头扬了一下手，侍女们便上前揭开坛封，顿时窜起一股异香，不践上人忍不住奇道：“好香。”安如花笑道：“上人是不知道什么香味吧，怕人笑话，说了个四平八稳。出家人还死要面子，‘嫦娥应悔偷灵药’，夜里老是后悔吧。哈哈哈。”不践上人也笑了：“安公子怜香惜玉，当然熟悉味道。”安如花眼角一挑道：“真让你给说中了，这叫青儿香，又叫转身笑。独处一室，浅斟慢酌，方解得其中味道。”说着向正在斟酒的青儿递过一道眼光。
众人一愣，随即释然。不践上人一老一实地道：“听这名字就觉得古怪，难怪腋窝里痒痒的。只是这杯子-------嘿嘿，也太小气了些。”提到眼前拇指一般大小的酒杯，这帮豪饮之徒心里不免纳闷，反而觉得不践上人老实得可爱。
姜捕头便道：“实话说了吧，今日请大家过来，不是来喝酒的，酒不过是钓饵，我与大伙儿做一回寒江之上的蓑笠翁，便是要钓着更大的鱼。刘岛主既舍得如此美酒，今晚这份差事就绝不是美差。话又说回来，大伙儿别嫌这酒杯小，今晚只是过过酒瘾而已，来日去及至岛上，尽可一醉方休。”然后转向徐怀集：“徐兄，我听说中原来人了。不管来的是谁，都跟咱们及至岛盛会有关，是友是敌，事先总要弄个清楚。没想到耽误了徐兄的事情。来，张兄，咱们几个先给他们三位兄弟敬上一杯酒，为今日之莽撞赔礼了。”
张全南在众人中间年纪最长，一直不曾吭声，当即起身，举起小瓷杯，长声道：“怀集是此地主人，对眼前的乱象，有自己的打算，在我过来之前，刘岛主说，怀集是个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。依我看，还是个性情中人，性情中人，难免挥洒一些意气，咱们干了这杯酒，尝尝当年只有魔教中人才能喝到的好酒，再想想以前咱们做的那些事，循规蹈矩，循的是江湖人千年不破的规矩，一板一眼，毫无创意，哪有魔教教徒扬厉跋扈，率性而行的狂妄气概。怀集狂在心里，老夫很是欣赏。”当先喝了酒。
安如花率先叫好。“安某最看不惯人家一本正经自视甚高，长着一付教训人的脸孔，讲的是仁义道德，行的是鸡鸣狗盗。安某在自家院子里喝酒赏花，最怕这等人来打扰。徐兄，你为你的女人急成这样，她在你心里的份量真是很重，安某就喜欢这样至情的朋友。”他喝酒从来就是慢条斯理，一番话说完，就剩下他的杯子没动，于是眼望舱外，慢慢将杯子举到唇边，把一杯酒喝得寂天寞地，眼睛里除了黑夜，哪里还有人声。
不践上人只觉得喉咙里火辣辣地烧痛，见众人脸色有异，也是一般感受，因道：“安公子是尝到了酒的滋味了。”安如花向青儿招了一下手，未等青儿走近，便伸手勾住了手，然后道：“身边没有漂亮的女人，尤其是没有象青儿一般清丽出众的女子，你要能品出酒的滋味，只能是自欺欺人。象上人这般清寂无尘的人，酒跟白开水又有何分别。” 不践上人笑眯眯地道：“你是看贫道不顺眼了。”
安如花甩着手道：“非也，我看上人便是横在墙头上的一根枝条，有风没风，一清二楚。”不践上人看到众人在笑，便道：“贫道是说不过你的。只是徐兄那儿，你得说几句宽解的话。”安如花指着姜捕头身边那把空着的椅子道：“还用得着安某说话吗？只要这把椅子空着，徐兄的女人就在姜捕头的视野里。”张全南的目光“霍”地扫过去，随后便闭上眼，吐出一句：“后生可畏。”“畏”字几不可闻。
姜捕头却道：“徐兄，你愁眉不展，弄得人家喝酒索然无味。我说过，你徐兄的事，就是我们大家的事，你尽管放心在此。今晚的事，还要听你主张。”
徐怀集冷着脸道：“看来今晚的事，尽在姜捕头掌握之中。只是徐某这点私事，别让你做了香饵就好。”姜捕头摆摆手微笑道：“雷氏兄弟原是杀逝帮的高手，打探消息，那是信手拈来。长青帮的船只往北而去，徐兄可知其中原由？”徐怀集道：“当时姜捕头正催我过来。”
姜捕头道：“当时我已知情由，故瞒着徐兄作出了安排。其时鲁伯时并不知道身边的女人要出事，和江北过来的几位朋友还在北苑赏菊。是四大家族的人惦记上你了，长青帮便是感到了对手的厉害，要赢得时间，通知全帮人全力阻扰，他们只能往北走。我刚才想，或许四大家族的人嫌你太沉得住气，才想到弄一点更大的动静出来。”
徐怀集终于道：“今晚的事，你如何安排？”姜捕头道：“咱们边喝边聊，将这两天的事重新梳理一遍，如此大的动静，为何偏偏发生在这儿？来，大家刚才都没尝出暖雪谷美酒的味道，那就再干一杯，这一回，要品出味道来。”
雷氏兄弟嘿嘿地笑着。“待会烧坏了喉咙，我兄弟俩说不了话，诸位莫怪。”一个声音从成守道身边幽幽地钻出来：“这就是否太难喝了些，宋某眼泪都出来了。”雷万震道：“老宋，你身上流的都是酒，你给大伙儿说说，这是否地道的暖雪谷窖藏？”宋腾桥心里暖和和的，声音立时拔高了：“酒是暖雪谷的酒，酒性未过，只怕还不到五年。”
“好哇。”不践上人道：“这香饵徒有其名，能否钓到鱼就很难说了。”
姜捕头只是笑。“在座的知酒的，只有承欢兄弟和安公子，承欢兄弟是寒花楼的常客，对北边的就知之甚少，安公子就不同了，光在西域就待了四年，熟悉那儿的风物。”
徐怀集沉声道：“暖雪谷的酒好在哪里，咱们没有魔教群雄的气魄是断然喝不出味道来的。”安如花拍手道：“徐兄未必知酒，但知人情，此高论也。咱们今晚喝的酒，或许过几日方知其味。只是及至岛未必有这等美酒了。”
姜捕头道：“到时候，刘岛主会给大家一个惊喜。” 笔趣阁手机端 http://m.biquwu.cc
